PJ之源

鎂光燈照亮的地下室，是我多年來工作的場所

在亮的發白的燈光下，沒有任何黑暗角落

這裡，沒有情緒，只有你該拿出的專業

非黑即白，我的工作室沒有犯錯的空間

就像這裡的環境一樣，一切透明

至少在遇到閔玧其之前，一切都很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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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師，我們今天是來拍SUGA的宣傳照，接下來就麻煩您了」

經紀人先下來和我打招呼

無謂的寒暄對我來說是浪費時間

「我知道，之前就談過了我很清楚今天要幹嘛，時間到就麻煩下來準備拍攝，我行程排很緊的請不要拖延」

瞥了一眼經紀人遞給我的冰美式，沒停下手邊工作等他自覺尷尬收回去

我從來不喝冰美式，還有別人買的飲料

經紀人尷尬地收回手，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便上樓去了

我是攝影師，不是甚麼公關好嗎

怎麼老是有人自認憑著幾句馬屁話我就會對他家藝人好一點?

在我的工作室，每個人都繃緊神經

效率在我眼裡，比業績還重要

有高效率，才會有高業績

事半功倍更是必需能力

「好了，妝髮燈光都準備好，去把藝人叫下來」

SUGA，一位新生代歌手

當初來談案子的時候是經紀人代勞，所以也沒看過本人

不知怎的我竟然接下這案子

依照慣例，我一定先看過合作對象才決定要不要接這工作

結果那天不知道是中邪還是怎樣就答應了下來

「大家好，我是SUGA閔玧其，今天麻煩各位了!」

我正在調整相機

"閔玧其"三字讓我停下忙碌的雙手

身旁的人禮貌地回應後繼續旋風式的忙了起來

我依舊停在相機前動也不動

「妝髮，拿個口罩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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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情竇初開的年華

那時我就已經定了攝影這個志向

每天鑽研攝影的各項技術

除了攝影我甚麼都不感興趣

和班上其他沉迷在戀愛裡的女生對比，我像個特立獨行的異類

俐落短髮一直是我最愛的髮型

叛逆風氣席捲，我也為此瘋迷

耳洞刺青樣樣不缺，服裝風格闇黑中性

我喜歡這樣特立獨行的自己。

閔玧其也是同類

在班上，要找到同樣為某一樣東西成痴的人並不容易

我們倆算是相知相惜

當別的男生熱衷於籃球和聯誼的時候，他和他的音樂始終是最佳伴侶

說實在的，當時我真的沒辦法釐清我們到底是單純同類相吸還是根本就同流合汙?

在老師眼裡是不讀書的爛學生;在同學眼裡是性格詭異的怪人

搖擺不定的未來，是餓死路邊還是功成名就

那時我們都很想知道

畢業那天，他趁空檔把我拉到學校的頂樓

「我想去流浪，你要一起嗎?」

六月的風少了寒氣，沒有吹醒腦袋的作用

「你是說要去追夢吧?」

他眼裡的迷茫，我看了三年

從來沒變

「算是吧，要跟嗎?」

「有終點嗎?」

學校的鐘聲敲響，我們的最後一個鐘聲

「不知道」

不合年齡的菸嗓，不合年齡的成熟

不合年齡的閔玧其

我要跟嗎?

「別了，我的相機想找其他人入鏡了」

三年，好幾百張的照片

都是閔玧其

「好，知道了」

聽不出情緒，冷淡的語氣依舊

他從口袋拿出隨身碟

「送你的，希望你和你的相機能成為頂尖」

光滑的黑色塑膠殼，刻了我的名字

我笑著收下

「你也是，希望你和你的音樂能成為頂尖」

我們都不知道我們的祝福能不能實現

但我是因為閔玧其的祝福，才撐到現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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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我急切的語氣，妝髮組迅速找了一個乾淨的黑色布口罩給我

雖然地下室空調強，但空氣還是不怎麼流通

尤其工作時一堆人在這

我正猶豫要不要戴上，只見閔玧其妝髮已經弄好往我的方向走過來

硬著頭皮還是戴上了

「你好，我是SUGA，今天拍攝就拜託你了」

現在的我長髮及肩，沒帶令我感到累贅的耳飾，長袖白襯衫及黑色緊身褲把刺青遮得好好的

口罩遮住臉，閔玧其沒認出

「你好，我們開始拍攝吧」

雖隔著口罩聲音變的比較悶，但還是聽得出我的聲線

閔玧其微微皺了眉頭

我伸手禮貌地比出"請"的手勢，他才走到白幕前

用困惑的眼神看著我。

從以前，我的手就拿著相機追逐著閔玧其

現在拍攝起來自然不需要多出十幾張照片的默契培養

拍著拍著，有種回到以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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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哪，我的相機必定就跟到哪

為了學習拍各種照片的技巧，我必須四處奔波找素材找地點

人像這塊，閔玧其是我的御用模特

交際手腕我沒有，自然朋友就少

家人也都不愛拍照，唯一能幫我的就只剩閔玧其了

只有他懂我的偏執

「你為甚麼只拍我?」

初期他還會排斥，不想被我拍

後來阻止不了我，索性就隨我便了

「因為你懂。攝影之於我就像音樂之於你那樣」

他懂，所以最後心甘情願讓我拍。

畢業後，我再也沒見到閔玧其

少了他，我只剩我的相機

還有他留下的隨身碟

過了一個月，我才打開它

因為太想他了。

習慣很可怕，尤其習慣了某個人的陪伴

我每天克制自己不去動它，除非已經忍不下去了

沒想到我才過了一個月就失敗

開了隨身碟，裡面只有一個資料夾

和外殼一樣，是我的名字

點開，一整排的音樂檔展開

最底下有個文字檔

"送你的，三年來的創作"

閔玧其把他高中三年的創作全都給了我

其中一個音樂檔吸引我的目光，它是我的英文名字

點開來聽，搭配著文字檔裡的歌詞

裏頭描述的情感，我從來都不知道

冰冷的閔玧其，我早已習慣

若不是那熟悉的菸嗓，根本就不覺得這首歌是閔玧其作的

音樂的尾聲延續了幾秒

最後一句"我愛你"在我耳邊不停自動重複播放

頓時覺得，我不跟隨他是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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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經紀人來確認一下」

拍了大概半個小時，我讓經紀人到電腦那頭確認照片

閔玧其也跟著過去

工作人員迅速把能先收拾的收好，我也融入在他們裡面

即使現在我沒事，我也要找事來忙

「很好!效果非常好!果然是業界的神手!」

業界神手好像是我其中一個外號，不過很多客戶也講過其他的名稱

對於那些奇怪的稱號我倒是不排斥，只覺有趣

「若是覺得可以那就收工吧，相片檔麻煩到樓上處理相關文件」

我現在只想趕緊脫掉這令我喘不過氣的口罩

我不確定為甚麼我不想要被閔玧其認出

是因為外表的改變?還是因為怕尷尬?

也許只是不想他對我的印象變質吧!

經紀人愉悅的上樓去，想說閔玧其必然會跟在後頭吧

得救似的拿掉悶熱的口罩，深吸一口乾冷的空氣

回到只允許專業出現的我

工作室秉持一直以來的效率，東西幾乎收盡，員工也紛紛離開

我走到後頭的工作檯翻出那只隨身碟

自從工作室成立，它就一直待在櫃子深處

像是御守般守住高中時的初心

還有對閔玧其的回憶。

原本安靜工作室突然迴盪起腳步聲

那聲音驟然停止，我感受到有人的氣息在我身後

身後那人拿了一張泛黃的照片放到我面前

「好久不見」

我把那隨身碟放到照片上面

「久違了」

我轉過身面對閔玧其

那泛黃的照片，是我拍的第一張閔玧其。